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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《寄生虫》到《无可奈何》

上周看了韩国导演朴赞郁的新片,这部影片是讲述中年人失业的——《无可奈何》。他用暴力美学拍出了一部充满黑色幽默的恐怖喜剧,用艺术的夸张再现了当下的真实,令人震撼。

故事讲述了一个中年中产的大叔柳万洙,在一家造纸厂工作了25年,做着工程师,在家里有大别墅、儿女双全,还有两条金毛狗,妻子漂亮,平日学跳舞、打网球,女儿虽然自闭却是大提琴天才。柳万洙本人则爱好园艺。


就这么一个放眼全球都非常典型的中产阶级,有一天遭遇工厂裁员,还不起房贷,房子要被拍卖,还送走了金毛狗。他开始了中产生活保卫战。他不断面试,当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时,发现竞争者众多,于是他选择一一杀死比他强,或者差不多的竞争对手。

可能你会说,为了得到工作去杀人,这叫变态不叫真实。

没错,这是艺术的极端和夸张。导演要表达的不是犯罪,犯罪是这部片子里最幽默搞笑、无足轻重的桥段。我理解,这部电影表现出的是“绝望的内卷”和“时代的挽歌”。

从《寄生虫》到《无可奈何》,一场“绝望的内卷”

同样是朴赞郁的作品,《无可奈何》与《寄生虫》形成鲜明对比——《寄生虫》讲述底层家庭向上闯入的故事,《无可奈何》则是中产阶级竭力阻止阶层下坠的挣扎。


朴赞郁2019年拍摄《寄生虫》,拍摄与上映时世界仍处于稳定增长的尾声。阶层矛盾浮现,但社会仍有“向上流动”的想象。电影更多是讨论阶层矛盾,用地下室的隐喻来表达一场潮湿的、希望之光被浇灭的绝望。

到了2025年,世界经历了疫情、通胀、AI冲击、经济结构重塑等,到处都在经历K型社会:富人通胀,穷人通缩,中层被挤压,稳定职业消失,普遍不安全感上升。朴赞郁的电影主题从阶层对立,转变成系统对个人的残酷压力。

当年《寄生虫》的悲情,开始转向赤裸裸的生存危机。

2019年大概是世界的一个分水岭:国际政治加速撕裂,国外通胀压力让生活成本全面上升,AI带来的科技变革让劳动力市场剧烈动荡。人们不再渴望跨越阶级,只是祈祷不要被踢出局。

这就是《无可奈何》所捕捉到的时代情绪:普通人在科技规则中被不断淘汰,挣扎求生却越陷越深的无力感,才是赤裸裸的真实。

好电影从来不是“直给”和贩卖焦虑。朴赞郁在电影中注入了大量黑色幽默的桥段。例如,柳万洙在调查竞争对手时动过恻隐之心,为防止对手回到家撞见妻子出轨,他打电话采取“调虎离山”之计,令人忍俊不禁。

柳万洙满怀“无可奈何”用指着竞争对手的时候,用他妻子的话说——“为什么你不去开咖啡店?”意思是,开了咖啡店他们就不再是竞争对手,他也不会杀人。

这些精彩的杀戮场景,充满了喜剧色彩: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,有着鸡同鸭讲的对话,还有裹了一层又一层布料的手枪,随后在森林里笨拙追逐的中年男人们……让人感到可笑又心酸。


颇有戏剧性的是,2025年8月8日,美国编剧工会(WGA)宣布开除朴赞郁和他的编剧搭档唐·麦凯勒,原因是他们在2023年5月至9月的好莱坞大罢工期间,继续为HBO剧集《同情者》撰写剧本。

说起好莱坞大罢工,背景也是因为AI科技和平台资本的崛起,让无数编剧沦为低薪底层。当时的罢工诉求包括提高薪资、改善工作条件,以及建立针对串流平台的公平收益分配制度——这些都是编剧们用集体行动争取的权益。但朴赞郁却继续工作,被工会视为“工贼”,遭到永久除名。

制作公司慕虎电影辩称,朴赞郁与麦凯勒早在罢工前就已完成全部剧本并进入拍摄阶段,罢工期间只是进行后期剪辑,并未撰写新剧本。但WGA的审理委员会最终还是决定将两人除名。

朴赞郁没有上诉。他解释说,自己即便非WGA会员,仍能持续创作。加上当时正专注于《无可奈何》的后期制作,无暇耗费长时间走完上诉程序。

这个结果讽刺得让人哭笑不得。一个拍“中年失业”题材电影的导演,因为在罢工期间继续工作,被工会开除。

现实与电影形成奇妙的互文,再真实不过了。


一场夕阳行业里的时代挽歌

但更让我触动的是,整部电影里深埋着一首“夕阳行业的elegy(挽歌)”。正如片中的一句台词——“纸张是最基本的实体,却也再无用武之地,我们熟悉的世界也不再存在了。”

对纸张行业的末路感,对劳动价值和被时代抛下的人群的深切又苦涩的怀念,这里有怀旧的温柔,更有一丝伤感和荒诞。“无可奈何的”不只是个人的失落,更是时代的转折。

我为什么对这部电影如此感触呢?因为我所在的地产行业似乎有点相似。好多年前,我们也觉得房地产的模式难以为继,深感转型之焦虑。当时吴晓波老师在一篇文章里写道:“没有夕阳的行业,只有夕阳的人。”我看了深深感动。

一晃多年过去,行业变天,转型也没有成功。现实难以被概括,就像维特根斯坦的名言:“语言的界限,就是我世界的界限”。我们以为的措手不及,其实早已是“漫长的告别”。


近些年,我身边失业、灵活就业的同行很多,原本热闹的朋友圈消失了,虽然他们本来也不太分享生活,都在发发楼盘广告、公司动态。但近些年广告也没有了。

积极转型的当然也有,不少XX总,转型自媒体,拍摄探盘,做个人IP,大家用点赞关注来表达捧场。我在杭州接触过的央企XX总,前两年也回到上海,做起中介,一开始也每天拍视频,探盘看房,搞门店小段子,最近也沉寂了,不知道有没有成交。

失业带给人的挫败不一定都是经济上的,可能是身份的失落,更可能是“熟悉的世界不存在了”。

《无可奈何》里的第一位竞争者,曾经荣获行业大奖,经济上自由了。但他很怀旧,只听黑胶唱片,无比热爱造纸行业。他年轻谈恋爱时对女朋友说——“你的嘴唇比最高级的秋本纸还要柔软”。

中年失业,妻子让他振作,陪他一起环游。但他却说——“25年里我靠纸张养活了自己,也用造纸的钱娶了你,我注定就干这一行,别无选择。”

工作除了赚钱以外,更会带给人一种身份的锚定和归属。它定义了一部分的“我是谁”,以及我在世界上的位置。那位25年里靠纸张养活自己的竞争者,已将自己与行业、专业深度捆绑在一起,无法脱离。

某个行业,某家公司,某个岗位,和人绑定,让人不是浮游的原子。虽然近些年数字游民崛起,我觉得也很好,但我更能理解,当一个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和某个集体紧密捆绑,遭遇解雇就跟离婚一样,是令人哀伤的,需要很长的消化时间。

对电影里提及的AI科技变革,我也深有体会。同样楼盘营销,以往我们倚重市场判断、行业经验,如今都迅速失效;AI生成的内容更快更精美,还永不疲惫。如果说互联网让专业壁垒很快消失了,那么AI更像无声的推土机,把壁垒推平。

这是一种存在主义的危机。我近来也常常迷惘——在与AI“协作”的过程中,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我在工作,哪些是它在工作,或者彼此各承担多少。当未来它完全自动化、无需我介入工作时,我还能做什么?

我们80后,从小就被灌输,要做个有用的人,劳动产生价值。

但未来,价值到底是什么呢?

电影的结局,万洙如愿获得了工作,成为工厂里唯一的人类员工,与机器人并肩工作。科技淘汰了所有工人,万洙干掉了所有竞争者。在女儿悠扬的大提琴声中,这个“胜利者”走进空荡荡的车间。机器轰鸣,空无一人,只有胜利者昂首阔步。


什么是“诗意”?

《无可奈何》是体现西方文化黑色幽默的喜剧。我们东方向来有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的诗意美学,很擅长将残酷现实粉饰为“诗意”。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。

真正的诗意是什么呢?是苏轼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的旷达,是唐寅“独坐花下眠”的风流,是文徵明“坐看云起时”的静雅。是我们洞悉了人世间种种真实后的审美转化,它超越时空,关照当下,给人带来深沉的慰藉。

“诗意”的基础是直面真实。真实是有很多层面的,有物理的层面、科学的层面、文化的层面、情感的层面等,想要触达真实,本身就很难。

或许,我们这个时代最欠缺的,恰恰是情感层面的真实——人们之间如何才能保持最基础的同理心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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